长夜与故人同在

面向未来,背对过去
没更新就是在狒狒14

【双黑】万物皆成影


a.中也视角



b.分级:G


c.意识流严重


d.OOC OOC OOC


BGM:Goodnight Moon-Shivaree


高考前什么玄学俺都信




正文:




我这半生,虚妄得犹如那开得晚落得快的晚樱,还没有留下什么便已经过去了。我生来对感情一类的事物认知较差,不晓得什么叫喜欢,或者什么叫想念。红叶姊带走我的时候问我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吗,我摇摇头。我就是这样的人,与亲人分别不会感到悲伤与无助,与朋友悲伤不会感到孤独。小时候常有人逗弄我,问你最喜欢爸爸还是妈妈,我见风使舵,如果问的人与父亲关系好,我就说爸爸,反之则亦然。人们问你喜欢什么,我摇摇头,仅仅是知道音乐,流出的血,酒精会令我高兴,于是回答我喜欢的就是这些。


他们说中原中也这个人啊,还算有品位,干活也是数一数二的利落,唯一的遗憾便是不近人情,所谓的“易怒”,也不过是遮盖他的不近人情罢了。于是森鸥外说,中原,你和太宰做搭档好了。说道太宰那个家伙,生来颇具女人缘,情商高到不可思议的地步,想来森鸥外是为了让太宰弥补我那可怜的情感认知能力。话虽这么说,太宰跟我碰到一起便会不可抑制地争吵,他在别人面前摆出的那副面具似的表情,在我这儿不知生动了多少。所以说森鸥外的话不一定准确。我倒也不期待着什么,毕竟他是一介庸医。作为领导者他的能力可圈可点,但是说起他的本职工作,叫他庸医真是一点儿都不冤枉他。


让我们继续来谈太宰。这个人比我本身要有趣得多。我算是那类早早地给自己贴上固定标签的人,随着时间的推移,既不添加几个新的也不撕去几个旧的,因而旁人对我也就停留在那么几个印象里。至于太宰,那些单调乏味的标签是不足以束缚他的。比方说几年前他是港口黑手党史上最年轻的干部,几年后却是武装侦探社的重要成员之一。工作单位换了也就罢了,一下子立场随之改变,干干净净,不留一丝阴霾。


他还是我搭档那阵我有时候会读诗,现在仍保留这个习惯。他看见我放在车里的诗集笑了好久,仿佛我这样的人并不适合。接着他开始对我死缠烂打,要求我念诗给他听。有趣的很。他一连七天放弃找女人聊天的机会,跟在我的后面说,中原,念首诗给我听吧。我想这人多半吃错了药,应该去找森先生给他看看。最后他跟我坐到车上,他先拿起那本诗集,自顾自的看了起来。我不理会他,漫无目的地开车,不知要开向哪里。


接着他突然念道,炙热的日头,独自在练习跑往,死亡之青山……真是好诗呢中原。


啊,谢谢夸奖,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我敷衍着。


我以为他会说没想到蛞蝓会读诗呢真是了不起,他只是沉默了一下,问我,你愿意与我一同殉情吗?我听到这话立即踩下刹车,车子的轮胎在地面上划出一道痕迹。你是疯了吗?拜托我不是你的那些女人,我不喜欢你,更不想去死,尤其是跟你一起。


他露出那副面具似的笑容,是吗,中原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我不过是想了下下一次跟姑娘们殉情的对白。


我回答好,我知道了,接下来被你碰到的姑娘还真是不幸,旁边有餐厅,咱们去那里吃个饭吧。


在此之后他要求我给他念诗这个行为愈发变本加厉,我被他扰得属实不耐烦,索性给他随手翻了一页。我说你离我远点,你靠这么近很奇怪。他笑眯眯地回答,哪有的事,离太远听不清你说什么。我继续说,我们现在是在公园的草地上,你靠我这么近会让别人觉得很恶心。噢,我自己也觉得恶心。更何况你要是听不清我可以大点声念给你听。他说算了吧,大声念岂不是要成诗朗诵?我就躺在你的旁边。我讨厌跟他说这些,说来说去到最后吃亏的必然是我,还不如现在就答应他的要求,好好好,你想躺哪儿就躺哪儿吧。我仔细看了下我随手翻出的那一页,恰好是太宰曾经翻过的那部分的后一页,跟他念的那句连成一首完整的诗。真是巧得很。我念到,太阳将西下,我们的影子是巨人,万物皆成影。


那是我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给他念诗。他心满意足地听我给他念,跟我说哎呀中原你看,死亡真是美丽啊。我说你少跟我说这些,我暂时还没有去死的打算。然后我继续说,你少在这里恶心人了,要死赶紧死,不死也少在我眼跟前晃悠。于是他没了踪影。我知道与他交情不错的织田作的死亡,却不知道织田作在人生弥留之际对太宰说了什么,在生前对太宰留下了怎样的影响。


我又不是他,何必庸人自扰,净想些与自己毫无关联的?他走的那天夜里跟我说中原我要离开了你不要想念我。我回答,笑话,我现在去预定整个日本口碑最好的米其林三星餐厅来庆祝你的离开都觉得有点晚,你去哪儿都好,离我越远越好。他又说中原你真是冷血,你的搭档要走了诶。我反问他你期待我有什么反应,像被你抛弃的女人那样哭哭啼啼挽留你说太宰请你不要离开我吗?超恶心啊。我们两个就着当晚浓郁的黑夜向对方摆出一个干杯的姿势,接着将那杯根本不存在的酒一饮而尽。那就这样了,我走了。他冲我挥手。我目送他逐渐消失在看不到前方的黑暗中,朝虚空再次做出举起酒杯的动作,然而这次我觉得缺了些什么,于是我将手臂放下,打算驱车回家。那辆车不知被谁绑了炸弹,在我发动引擎的那一刻炸弹爆炸。我从车窗跳出,在火光间竟有了“今天晚上有一场盛大的祭典”的错觉。我摸索着回了家,从酒窖里取出一瓶年份适宜的柏图斯。我一面拔出橡木塞子一面想今天真是反常,还没有开始喝酒便已经觉着自己被醉意笼罩。


四年以后我再一次见到他。断掉的联系顺其自然地随着我们的见面重新连接起来。我说啊该死怎么还没有甩掉你,你这个家伙不是一直要自杀吗怎么都四年了你也没死成。他苦笑了一下回答我,没办法啊中原,我命硬。我送给他一个白眼,那家伙贫起嘴来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我放弃跟他继续说下去的念头——这种念头原本也没有那么强烈——现在更是索然无味。我随手找出放在架子上的CD包抽出一张唱片塞进CD机里,暴虐且带着一丝温柔的歌声随即流泻在空气里。他摇摇头,对我的音乐评头论足,这么多年过去了,中原,你的音乐品味和你的衣服品味还是那么糟糕。我立即问他,你是想听听最新的爵士乐吗?我刚刚淘到某个制作人的稀世珍品。


哈?他露出一副少见的夸张表情,那还是饶了我吧。他问我我记得你从前喜欢古典乐才是,什么时候还喜欢上了金属乐?我回答我不是跟你说过我之前去了欧洲嘛——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一定跟你提起过这件事的——那边地下live到处都是,演唱会多得不胜枚举,刚好我不知该干点什么,你也知道我不太喜欢观光,就预定了一些票挨个去听,结果发现意外的符合我的口味。


你没跟里面漂亮的女主唱发展些什么?


你当谁都跟你一样心里只有搞女人吗?


这是你的偏见,中原。事实上我是怎样的人中原你应该最清楚才是。


那还真是抱歉了。我抬起头看着他,他那双眼睛仍然和多年以前那样犹如一潭死水,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至今仍没有探索清楚。


接着是长久的沉默。歌曲已经到了高潮部分,唱着高音的女声混着坚硬有力的男声,配机械式的节奏和大提琴独有的雄浑,一同蔓延在这种尴尬的沉默间。直到最后的诡异旋律结束,开始播放下一首曲子的时候,他才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中原,把CD机关了吧,有点吵。这次我摁了快进键,计算着等到各式的乐器交织在一起构成最狂乱的部分才停止,按下播放,跟他说,你说停就停我岂不是很没面子?他不再说话,转而坐到一边的沙发上。我拿了书坐到他的另一边。直至整张CD播放完毕,我起身打算换成另一张,那家伙见了后比我先快一步从CD机里抽出CD,将那张CD塞进CD包,又把CD包放到我够不着的高度。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流畅无比。


他问我,中原,你愿意跟我殉情吗?


哈?开什么玩笑?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吧,我不是你的那些女人。我相信此时我的表情一定夸张至极。


中原,我是认真的。


你疯了,少喝点酒。


不,我的头脑仍是清醒。我从他的脸上看到我从未见过的凝重,即便是我们做任务快要跟死亡走一遭那阵他也是那副轻浮的模样。这下我慌了手脚,他若是一脸轻松,我可以选择像从前那样朝他脸上来上一拳。我生来对感情的认识比常人差一些,现在可好,我的心脏无端地悸动,血液几近凝固,嗓子干涩到不行——明明我之前喝了些水,我说不上我现在是被哪种情感操控着,只觉着我应该逃离。我不知该怎样回答他,面对他,作何反应。我猜我现在这个样子在他面前好笑得很,我的所有不安、恐惧都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他的眼前,而我看不穿他现在的话语是胡言乱语还是花言巧语,他的所作所为有几分是真情实意,有几分是逢场作戏。


想想看我的前半生几乎是和他捆绑的,我自以为已经看穿了他,甚至扬言“你的计划由我来粉碎”,而到了现在我才发现这其中的可笑。他用那双鹰隼般锐利的双眼越过我的躯体,看穿我的灵魂,我却毫无知觉,做出在他眼里类似幼童的举动。因此他现在不管是肺腑之言还是谎话连篇,我都懒得一一探求,省得我在他面前被气到跳脚,像个智力还未发育完全的小孩。于是我跟他说,你听过“狼来了”的故事吧?我已经不能相信你的任何话语了,太宰。你跟我在这里喝酒也好,拌嘴也罢,我全然接受。但是你跟我谈感情这类就算了。你也知道我生来对感情不甚敏感,如果想体验“被爱着”,还是去找那些愿意听你吐露心声的人好了。太宰,我跟你啊,现在无非是酒肉关系。


我几乎是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态跟他说这番话的,与其像他那样做出虚情假意,等着被他拆穿,不如一开始就大喇喇地撕开自己光鲜外衣,露出丑陋的疤痕,跟他说“喏,我就是这个样子,麻烦你要在视图看透我的灵魂了,再往深我的灵魂也是这样污秽不堪”这样性质的话语,反而会保持我跟他的距离。


他低声回答好。


那天他在我家总共待了约莫三个小时,从逼近黄昏开始算起,离开我家是晚上八点接近九点。由于冬日的缘故此时的天空完全沉重如斯,楼下破旧的路灯发出惨败的光。他的黑发跟不远处的黑暗融为一体,跟几年前相比,那件卡其色的风衣更适合他行走在这样漫长偏僻的巷子里——从前那件黑色的令我几乎看不见他的踪迹。他向日而生。恍惚间我竟萌生出同几年前相似的感觉——他终于要离开我了,现在的欣喜与过去的欣喜如出一辙,连带着那份不可察觉的怅然若失,甚至是空气中似有似无的微微醉意,在时间的冲刷与场景的再现下被逐渐放大至清晰。


如同置身云端。


 


再后来我接到了他自杀身亡的消息。殉情而亡的,我在葬礼上看见了那个姑娘的照片,即便是黑白的色彩我仍能辨认出她的美貌。随后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凑过来,跟我说中原你不要跟他一样选择死亡,请平静地接受这一切,仿佛我才是死了丈夫的女人。我跟他们说不用你们安慰我,他死了与我何干,他总算完成了人生夙愿你们应该替他高兴才是。


我跟他相似,人终有一死。但我跟他完全不同。我也是眷恋爱慕死亡的,而死亡对于我来说绝不是用来逃避的途径。我将死亡置于神坛至上。它需要我功成名就的时候安逸地迎接它,而不是跟他一样,仓皇失措间便投入死亡的怀抱。我从未认同过他追求死亡的原因,那对我来说太过怯弱。他说我轻而易举地办到他终其一生也办不到的死亡。他的口袋里留了纸条,由于海水浸泡的缘故上面的字迹不再清晰,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辨认出上面写了什么:


我爱的仍然是你。


没有标注是留给谁的。我懒得寻求最后的真相,一面将纸条撕碎扔进垃圾桶一面想太宰你真是个滥情的家伙。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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